寫這篇文章是有風險的。因為地球人都知道章子怡而龔曉思卻無人知曉。
在這個演藝明星主宰青年人夢想的時代,當曾轶可帶着病态的“綿羊音”站在聚光燈下接受90後的歡呼和漫罵,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悲哀。
薩特說:存在即合理。哪怕存在多數很荒謬。
由于我的青春歲月适逢理想旗幟迎風飄揚的80年代,支撐生命的信念往往是一些很形而上的想法,由于 後來單位距離北京著名精神病院安定醫院很近,當功利主義全面駕臨世界之後,便成了永遠不敢言說的秘密——我怕因此住院。不過,幸運的是,這些想法超越了簡單的物質欲望和成功主義。
直到幾天前,我在中央電視台經濟頻道看到一個名為《青年創業中國強》的節目,一個來自成都的23歲的女孩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她叫龔曉思。是個富二代。她的父母是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1992年懷揣着不足1000元錢來到成都打拼創業,一家人擠在一個20多平方米的鬥室裡,使她的童年充滿了艱辛的磨砺。
于是,伴随着父母的艱苦創業,和所有沒有背景的草根子弟一樣,天資聰穎的龔曉思開始了大長今式的自我奮鬥。在8歲的時候接觸到國際象棋。因為天生的熱愛和父母賦予我性格中的勤奮和堅韌,她很快就嶄露頭角。10歲的時候就成為全國青少年國際象棋比賽的亞軍,四川省成人賽的冠軍。後入選國家青少年隊,13歲成為當時中國最年輕的棋協大師。
因為學習成績優秀,棋類競技成績突出,外加在學生活動中所表現出的領袖能力,2003年龔曉思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以全額獎學金破格錄取。
進入大學後,龔曉思主修經濟和東亞語言文化雙學位,并在日本東京留學一年。本科畢業後,她來到香港,進入一家知名時尚企業成為設計師。與此同時,父母的企業到達了一個發展的轉折期。她毅然地放棄了在香港高薪的工作回到祖國和家鄉,進入了建築行業,開始全面接手家族的企業。
她說:“從五光十色的紐約,從香槟,超模,社會名流的時尚界,回到冰冷的鋼筋水泥,回到農民工,塔吊,施工升降機的建築界,我不管是内心曆練,還是自我認知都經曆了很大的蛻變。這兩個相差十萬八千裡的行業,前者留下過我的追夢的足迹和年輕的荒唐,而後者才是我真正夢想的烙印和腳踏實地的開始。”
龔曉思從18歲起經濟獨立。回到公司起步之初的那段日子,她沒有經濟來源,常常會為了節省兩塊錢的車費,而徒步行走2個小時。在擁擠的公車上,她總是大家,特别是年輕女孩子們躲避和厭煩的對象,因為在他們眼裡她就是個頭戴安全帽,渾身沾滿黑乎乎機油的建築工人。
一個陪她跑過幾天工地,後來在香港做了投行的好朋友這樣說龔曉思:“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點嗎?你那些開着名車,流連于Cartier, Gucci, D&G裡一擲千金的朋友,和這些在鋼筋水泥中大聲說笑,大碗喝酒的夥計們,也許永遠都沒有見面的機會,但你卻可以淡然自如地行走其間。”
龔曉思最大的擔心是,商界的現實和社會的複雜會泯滅她一直沒變的童心和那份始終超越現實物質而存在的熱血理想。但在現實的深刻鍛造和感悟中,她獲得了這個時代普遍缺乏的東西:信仰。她說:我們生長在一個物欲橫流,金錢當道的年代,信仰象征一個偉大的道德準則——捍衛人人生而平等所擁有的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信仰是推動理想實現的動力,是發自于個體,而又高于個體而存在的莊嚴感。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就是一個沒有靈魂和道德約束的軀殼,一個渺小的人。
在美國一本名為《基業常青》的傑出商業暢銷書中道出所有百年公司的核心機密:有超越利潤之上的追求,是發自于個體,而又高于個體而存在的莊嚴感。年輕的龔曉思之所以沒有簡單地沉迷于财富、榮譽和自我的成功,是因為她找到了一種比這些更值得追尋的目标,學名叫實業報國。唯此,她才能單純透明、不懈奮鬥、永不放棄、吃苦勤勞。而這是中國商業同時是年輕一代彌足珍貴也相對稀缺的品質。
穿過漫長的時空隧道,我從充滿激情和夢想的80年代,來到衆聲喧嘩的2009年,竟然從一個年輕的商界新秀身上感受了久違的擺脫感官欲望的萬丈雄心。我認為這是一份珍貴的少數派報告。
從曾經的家長溺愛、物質豐裕跌落到現實不公充斥、權力金錢聯姻、競争壓力空前的真實困境,也許曾經不被看好的80、90後們反而有了一種集體偉大的可能。
作者 石述思